人体内的部分衰老细胞虽然会因为DNA损伤及其他因素刺激导致生长停滞、不再复制，但它们却依然发挥着不同寻常的作用，具有抗凋亡活性，同时还分泌以炎性细胞因子、生长因子和蛋白酶为主的衰老相关分泌表型（SASP）来影响邻近的细胞，从而引发局部炎症对机体造成伤害。

随着年龄增长，衰老细胞在人体内积累，与阿尔茨海默病、关节炎等衰老相关疾病（包括癌症）密切相关。于是，科学家们便试图针对性地清除这些体内衰老细胞，即Senolytic疗法。其中，达沙替尼+槲皮素的Senolytic药物组合已在在模式动物实验中被证明具有抗衰延寿效果，其潜力备受期待。

然而，衰老细胞并非一无是处。

美国加州大学旧金山分校的Tien Peng教授及他的同事们发现，健康、年轻的组织中同样存在着表达p16^INK4α的衰老细胞（p16^INK4α+），这些衰老细胞可以灵敏地通过NF-κB信号通路感知到炎症刺激，并分泌生长因子来促进干细胞再生，对于生物屏障修复至关重要。

p16^INK4α蛋白是衰老细胞的关键标志物，与细胞周期调控相关，帮助衰老细胞保持增殖停滞的“僵尸”状态。研究表明，如果在小鼠生命早期清除p16^INK4α+细胞，可以延缓其衰老症状的发生；如果给已经衰老的小鼠清除p16^INK4α+细胞，也能一定程度上逆转其衰老症状。

在这项研究中，Tien Peng教授和他的同事们构建了个细菌人工染色体，在上面将编码p16^INK4α的基因与编码绿色荧光蛋白（GFP）的基因融合在一起，并注射到小鼠胚胎中，从而精确、灵敏地在活组织中监测衰老细胞及其p16^INK4α表达情况。

利用流式细胞术等技术分析发现，小鼠在2个月大时，已经可以检测到表达荧光蛋白的细胞，且大多属于免疫细胞（CD45⁺）和成纤维细胞（PDGFRα⁺）。

A：将p16^INK4α和荧光蛋白“绑定”，增加灵敏度；B：表达荧光蛋白（GFP⁺）的主要是免疫细胞和成纤维细胞

其中，体内和体外实验结果显示，p16^INK4α+成纤维细胞表现出衰老特征。例如，具有多个细胞核（成纤维细胞体外培养时的衰老特征）、细胞体积增加、DNA损伤、表达与细胞衰老相关的β-半乳糖苷酶等。更重要的是，其p16^INK4α表达水平与细胞周期停滞程度以及小鼠器官衰老程度呈正相关。

p16^INK4α+成纤维细胞表现出一系列衰老特征

同时还观察到，在小鼠刚出生不久（3-5天）时，这些p16^INK4α+成纤维细胞便驻留在其肺上皮基底膜的干细胞附近。其在肺部成纤维细胞中的数量占比随年龄稳定增长，当小鼠22个月大时达到最大比例（比7天大时增加约2倍）。除了数量占比增多，p16^INK4α+成纤维细胞内的p16^INK4α表达水平同样随年龄增长而不断提升。

这群衰老细胞就住在小鼠肺上皮基底膜的干细胞附近

另外，在小鼠的小肠、结肠和皮肤等上皮-间质界面处，也有p16^INK4α+成纤维细胞的存在。

这些说明，p16^INK4α+衰老细胞早早就“驻扎”在小鼠体内，存在于健康、年轻的组织中，且主要分布在上皮-间质界面处。这群位于上皮基底膜的干细胞组成了重要的生物屏障，阻止外来细胞或有害物质进入体内的同时，允许氧气从肺部扩散到其它组织中。

那么，p16^INK4α+成纤维细胞聚集在这里有何作用？

衰老细胞的一个关键特征是通过分泌衰老相关分泌表型（SASP）来影响自己的邻居细胞们。而研究者们发现，p16^INK4α+成纤维细胞的SASP竟然有妙用。

研究结果显示，在体外与肺上皮干细胞共培养时，小鼠来源或人源的p16^INK4α+成纤维细胞能够分泌生长因子EREG促进干细胞生长；而不表达p16^INK4α的成纤维细胞则没这个能力。同时，在NF-κB信号通路的介导下，p16^INK4α+成纤维细胞能够敏锐感知到炎症刺激。如果使用药物使得小鼠肺上皮组织损伤，或者用脂多糖（细菌壁组成成分）模拟细菌感染，p16^INK4α+成纤维细胞则会分泌更多的SASP，这进一步加强了p16^INK4α+成纤维细胞促进干细胞生长的能力。

p16^INK4α+成纤维细胞（GFPlo；GFPhi）能够促进干细胞再生

值得注意的是，依赖于p16^INK4α蛋白的表达，这些衰老细胞对于肺上皮组织屏障修复至关重要。他们首先使用药物刺激导致小鼠肺上皮组织受损，然后再给小鼠用开头提到的Senolytic药物组合达沙替尼+槲皮素（D＆Q）来“治疗”。

结果显示，D＆Q确实有效减少了这些衰老细胞的数量，但与此同时，小鼠肺上皮组织中由p16^INK4α+成纤维细胞分泌的生长因子水平降低，干细胞再生能力严重缺陷，导致肺上皮屏障修复能力下降。

D＆G治疗导致p16INK4α+成纤维数量减少（G-I），但同时也减少了干细胞再生（J-L）

总体而言，Tien Peng教授和他的同事们发现，部分衰老细胞在生命早期便存在于肺上皮基底膜等上皮-间质界面处，这些表达p16^INK4α的成纤维细胞像“哨兵”一样监测着生物屏障完整性，感知并快速响应炎症刺激，促进干细胞再生。